中國消費者報報道（記者劉銘）今年“3·15”期間，最高人民檢察院與中國消費者協(xié)會首次聯(lián)合發(fā)布10件消費者權益保護公益訴訟典型案例，消費者組織提起的兩起公益訴訟入選。其中，四川省保護消費者權益委員會提起的全國首例農資消費民事公益訴訟，獲得“退一賠三”懲罰性賠償，并開創(chuàng)性使用懲罰性賠償金，讓消費者直接從公益訴訟中受益。
2014年，修訂的《消費者權益保護法》正式賦予省級及以上消費者協(xié)會提起消費民事公益訴訟的權利。如今，這一制度在實踐中不斷創(chuàng)新突破，不僅成為維護消費者合法權益的法治利器，也是優(yōu)化消費環(huán)境、提振消費信心的重要制度保障。
消費民事公益訴訟逐步推開
2014年12月，浙江省消費者權益保護委員會就鐵路實名制乘客車票遺失強制補票提起公益訴訟，這是消費者組織提起的首例消費民事公益訴訟。此后，消費民事公益訴訟在全國范圍內逐步推開。從食品安全到網絡“刷單炒信”、從電子煙到醫(yī)療美容、從產品質量到個人信息保護、從農資化肥到未成年人消費安全，消費民事公益訴訟的題材范圍不斷擴大，案件數量逐年增加，總數已超過100起，覆蓋了多個與消費者息息相關的領域。
萬事開頭難，各地迎難而上，書寫了精彩開篇。繼浙江首案后，2015年7月，上海市消費者權益保護委員會就手機預裝軟件無法卸載提起公益訴訟，成為首起法院受理的消費民事公益訴訟。2016年7月，中消協(xié)就雷沃重工等四被告提起公益訴訟，開創(chuàng)了我國消費民事公益訴訟“確認之訴”的先河。2016年8月，吉林省消費者協(xié)會針對違法銷售不合格食鹽提起公益訴訟，成為首個法院判決勝訴的消費民事公益訴訟。
相關法律和制度也在探索創(chuàng)新中不斷發(fā)展進步。2016年5月1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消費民事公益訴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實施，明確了消費民事公益訴訟一系列具體問題，進一步增強了法律的操作性。2021年11月1日起施行《個人信息保護法》規(guī)定，個人信息處理者違反本法規(guī)定處理個人信息，侵害眾多個人的權益的，法律規(guī)定的消費者組織可以依法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中消協(xié)出臺《消費者協(xié)會消費民事公益訴訟工作導則（試行）》。上海、深圳等地出臺地方性法規(guī)，為當地消費者組織開展公益訴訟提供了更有力的制度支持。
四川省消委會用懲罰性賠償金購買農資贈送劣質化肥受侵害集中區(qū)域的農村消費者。劉銘/攝
另外，廣東、四川、重慶、上海、浙江、吉林等地消費者組織積極與檢察院、法院開展合作，在案源線索、辦案協(xié)助、支持起訴、資源共享、理論研究等方面建立聯(lián)動協(xié)作溝通機制，形成消費維權法治合力。
據不完全統(tǒng)計，自2021年以來，重慶市消費者權益保護委員會共提起消費民事公益訴訟38件。廣東省消費者委員會共提起消費民事公益訴訟18起，包括全國首起懲罰性賠償公益訴訟、首起共享單車公益訴訟、首起未成年人保護公益訴訟、首起公益訴訟+集體訴訟等。上海市消保委積極投身于線上消費領域的公益訴訟，取得積極成效。江蘇省消費者權益保護委員會提起全國首例醫(yī)美領域消費民事公益訴訟。河南省消費者協(xié)會提起全國首例直播帶貨消費民事公益訴訟。川渝兩地消委會在全國率先以共同原告的形式，就侵害兩地消費者合法權益的違法行為，聯(lián)合提起4起跨省域消費民事公益訴訟。四川省消委會提起全國首例農資消費民事公益訴訟，獲得“退一賠三”懲罰性賠償，并開創(chuàng)性使用懲罰性賠償金，讓消費者直接從公益訴訟中受益。
從“禁令之訴”到懲罰性賠償
目前，國際上通常將公益訴訟分為三類：禁止性訴訟、賠償性訴訟和窮盡非法所得性訴訟。我國消費民事公益訴訟從“禁令之訴”起步，就是請求法院確認或者撤銷某種侵權行為?！蹲罡呷嗣穹ㄔ宏P于審理消費民事公益訴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明確支持“禁令之訴”，司法實踐中賠禮道歉運用也最廣泛。但專家表示，如果消費公益訴訟止步于賠禮道歉，起不到真正的威懾效果。
2017年3月8日，廣東省消委會就李某文等20名被告違法生產、銷售病死豬等行為提起消費民事公益訴訟，請求法院判令被告承擔賠償金1006.2萬元，此案成為消費者組織提起的全國首起消費民事公益“賠償之訴”，有利于從源頭上制止商家不法行為。
懲罰性賠償之訴更是難上加難。專家表示，難點在于沒有明文規(guī)定，不管在法律層面還是后續(xù)處理層面，都涉及太多問題很難操作，需要在實踐中大膽探索，實現(xiàn)突破。
2018年10月，廣東省消委會提起的假鹽系列消費民事公益訴訟終于塵埃落定，四案總共判懲罰性賠償金額131.4萬余元，成為全國首例獲得懲罰性賠償的消費民事公益訴訟，意味著消費公益訴訟迎來制度創(chuàng)新。
2022年7月，湖南省消保委首例消費民事公益訴訟就獲得懲罰性賠償，法院判決兜售劣質口罩的被告賀某林、某醫(yī)藥連鎖公司賠償3倍懲罰性賠償金 891330元。
2024年2月，四川省消委會就孫、劉二人在未取得工業(yè)產品生產許可證的情況下、生產銷售質量不合格肥料產品的行為提起消費民事公益訴訟。該案為全國首起“三農”領域公益訴訟案，經法院審理并調解，達成“退一賠三”懲罰性賠償協(xié)議，共獲賠292570元。
2024年7月，廣東省消委會針對某不法商家銷售假冒注冊商標商品、假藥行為提起消費民事公益訴訟，法院判令三被告承擔假冒商品三倍、假藥十倍的懲罰性賠償金共計797.14萬元。此案再次彰顯了消費民事公益訴訟在保護消費者權益、維護市場秩序方面的重要作用。
創(chuàng)新模式“以行為賠償損失”
根據不同案件類型，各地消費者組織積極探索不同的公益訴訟民事責任承擔方式，“以行為賠償損失”公益訴訟創(chuàng)新模式成為極具意義的法治探索。
2020年7月16日，重慶某企業(yè)營銷策劃公司通過其微信公眾號發(fā)布文章，泄露10979名消費者的住址、電話、姓名、身份證號等個人敏感信息，重慶市消委會對此提起消費民事公益訴訟。法院開庭審理，原被告雙方當庭達成調解協(xié)議，除公開賠禮道歉外，被告自調解書生效起1年內策劃、制作、發(fā)布其原創(chuàng)的消費領域公益宣傳活動4次以上，少一次則賠償2萬元，用于重慶市消委會開展消費宣傳、教育、調查等公益活動。
四川首例“刷單炒信”消費民事公益訴訟庭審現(xiàn)場。四川省消委會供圖
2024年4月，四川省消委會就成都某科技公司涉嫌“刷單炒信”侵犯消費者知情權，向法院提起消費民事公益訴訟。該案是四川首例網絡刷單炒信公益訴訟案。法院判令被告自判決生效起兩年內，參加4次經四川省消委會認可的消費領域公益活動，以實際行動彌補其對社會公共利益造成的損害。
法院認為，被告的刷單炒信行為已在互聯(lián)網上造成一定影響，該影響不能簡單以賠禮道歉或賠償金的方式在互聯(lián)網上予以消除，參加公益活動的行為，填補方式與本案侵權行為具有相應的關聯(lián)性，對消費市場的誠信品質建設也更具有警示、教育和引導意義，符合公益訴訟的立法理念，也能更好地實現(xiàn)公益的目的。
讓消費者獲得公益之“益”
法律專家表示，從法理上講，公益訴訟的賠償只能用于消費者。據了解，在賠償金的存管和使用方面，上海、四川、重慶、廣東等地進行了大膽探索。
上海創(chuàng)造性地將公益訴訟與公益基金相銜接，打通了懲罰性賠償路徑，由上海市消保委牽頭7家大型企業(yè)和公益性基金會共同發(fā)起成立上海市消費者權益保護基金會，公益訴訟賠償款交給消?；饡?，繼續(xù)用于消費者權益保護。
重慶在探索“以行為賠償損失”的過程中，創(chuàng)新推出被告購買涉案地惠農產品的方式，讓受害區(qū)域的消費者獲得實際效益。
2021年1月，重慶市5家經營主體因向農村地區(qū)銷售假冒洗護用品被公安機關查獲。重慶市消委會以公益訴訟方式將5家經營主體訴至法院，請求判令以行為賠償損失，3年內分別在涉案洗護用品銷售地區(qū)購買當地出產的惠農產品，購買金額為各自銷售金額的3倍。法院支持了重慶市消委會的全部訴求，5家被告購買惠農產品總金額達355萬余元。
四川省消委會公開征集受害者，首次直接讓受害者得到退款。在首起農資懲罰性賠償案件中，面對近30萬元的懲罰性賠償金，如何管理和使用真正實現(xiàn)消費民事公益訴訟的立法價值，成為四川省消委會和檢察院、法院探索的重點。通過公開向社會征集受害者，確定了216名符合退賠資格的受害農戶，將所涉貨款43325元全部退還到農戶手中。剩余賠償金用于購買農資贈送受侵害集中區(qū)域的農村消費者。3月10日，剩余賠償金中的首批13萬多元，四川省消委會以出廠價并包運輸的方式向涉事企業(yè)采購優(yōu)質復合肥，捐贈給了巴中市恩陽區(qū)雙勝鎮(zhèn)東山村等4個村的上千農戶。
廣東省消委會另辟蹊徑，在全國率先探索“公益訴訟+集體訴訟”獲得成功。某公司在產品銷售過程中存在虛假宣傳、夸大產品功效、誘導消費等侵權行為，涉嫌構成欺詐情形，嚴重侵害眾多不特定消費者的合法權益，廣東省消委會提起消費民事公益訴訟，請求法院認定被告對消費者實施了欺詐行為，按目前已退賠消費者實際購買價款的三倍支付賠償金。
法院通過一審二審，均支持廣東省消委會全部訴求。法院認為，395萬元的賠償款優(yōu)先用于向公告期內申請退賠的相關消費者進行退賠，為了避免訴累，已經確認的101名消費者以向廣東消委會申請退賠的方式主張三倍賠償。
該案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公益訴訟賠償金落地處理“最后一公里”問題，使賠償金更大可能地賠償給受損害的消費者，具有突破性意義，為進一步完善我國消費民事公益訴訟制度發(fā)揮積極作用。
